第一章 黑暗時代的靈性痕跡
儀式和信仰的出現
進入「啟星」(Rising Star)洞穴系統的通道很狹窄,會讓人因幽閉而恐懼。如果要順著彎繞的石灰岩滑道往下走,必須在凹凸不平的岩壁之間蜿蜒前行,有時還得扭曲身體,才能擠進寬度只有20公分的狹縫。穿越90多公尺以後,會進入一個高9.75公尺的洞穴。從2013年起,古人類學家李伯傑(Lee Berger)領導的團隊在這裡發現了一種前所未知的人亞族物種,他們把這種古人類命名為納萊迪人(Homo naledi)。這些已滅絕的人類近親生活在距今33萬5000年到24萬1000年之間,大約與智人(Homo sapiens)首次出現在非洲的時期相同。納萊迪人表現出很多種讓人困惑的特徵,他們的頭骨形狀以及手和手腕的結構與我們的祖先巧人(Homo habilis)和直立人(Homo erectus)相似,但他們的腦部較小,胸腔與較古老的阿法南猿(Australopithecus afarensis,存在於大約360萬到300萬年以前)的胸腔相似。
到目前為止,南非約翰尼斯堡西北部的遺址挖掘人員至少已經發現15具屍骸,這是非洲出土的最大一批單一人亞族物種的化石群。李伯傑在美國國家地理學會(National Geographic Society)和南非國家研究基金會(National Research Foundation)的支持下領導了這次遠征,而最讓他感興趣的是,這些屍骸似乎是被人刻意帶進墓室。此外,研究人員認為,這些死者可能是被悉心安放在墓室底部挖出的淺坑。李伯傑指出,這種看似有意為之的墓葬可能持續了好幾個世代。他說:「他們一次又一次去那裡,埋葬年輕人、老年人和中年人,有時挖開更古老的墳墓,把屍體埋進去。」
更讓人著迷的是,洞穴牆上有很多交叉圖案和其他圖形。李伯傑指出,這些標記「和最早的智人象徵性刻鑿圖案非常相似」。然而,他態度謹慎,不想強加解釋這些圖案代表什麼意義。「我們可能永遠無法知道真正的含義,因為它們不是現代人所創作的。」
這個研究團隊的發現比已知最早的古人類有意為之的墓葬至少早了10萬年,引發了各界的激烈爭論。腦容量較小的納萊迪人能夠進行這樣複雜的喪葬儀式嗎?他們是否擁有創造有意義標記的認知能力?其他古人類學家批評和反駁這個團隊關於納萊迪人行為的說法,指出目前還沒有足夠的證據支持這些結論。
第二章 太初之前的虛空
混沌和創世傳說
天地無形又無名。那是時間和空間誕生以前的原始之地,只有女神提阿瑪特(Tiamat)和她的伴侶男神阿普蘇(Apsu)。提阿瑪特然後把自己的鹹水與阿普蘇的淡水混合,生下了拉赫穆(Lahmu)和拉哈穆(Lahamu)兩位神衹。隨著愈來愈多的神靈誕生,世界很快就擁擠起來。阿普蘇看到年輕一代的神蠻橫任性,內心憤怒,便決定除掉他們,但新神得知阿普蘇的意圖,就殺死了他。提阿瑪特震怒,就派怪物去屠殺她的家人,但最後失敗了。
提阿瑪特的玄孫馬爾杜克(Marduk)隨後宣稱,如果其他的神明讓他成為天地諸神之主,他就幫他們擺脫這位惱人的女族長。其他的神明同意了,正如創世史詩《埃努瑪.埃利什》(Enuma Elish)所寫:「他把她切成兩半,如同貝類一樣。/他把一半扔到天上,稱之為天空……/他在下面形成了天穹。」馬爾杜克花了七天,從這一片混沌創造了地球和眾星。
這則巴比倫故事可以追溯到公元前12世紀左右,是已知最古老的創世傳說之一。它反映出當地惡劣的環境,每年春天播種季節開始時,代表阿普蘇的高地甜美淡水流入底格里斯河和幼發拉底河,然後湧入象徵提阿瑪特的波斯灣鹹水。
巴比倫尼亞(Babylonia)是美索不達米亞的一部分,那裡廣闊無垠,孕育出蘇美、阿卡德和亞述文明。亞述人也流傳類似的故事,但用阿舒爾(Ashur)取代馬爾杜克。這種故事在這個經常被稱為文明搖籃的地區廣為流傳,成為後來許多創世傳說的基礎。猶太教的族長亞伯拉罕(Abraham)來自吾珥(Ur)這個蘇美城市。他應該了解當地的信仰,因為他的父親他拉(Terah)崇拜偶像。西方最著名的創世傳說就是《創世記》,書中的第一句話就在講述神如何從虛空創造天地。這句希伯來文的最後一個字是תהְוֹם(tehom),表示深淵或深不可測的地區,源自提阿瑪特這個名字。
同時,在西方,詩人赫西俄德(Hesiod)在公元前8世紀撰寫了希臘《神譜》(Theogony),提到孕育泰坦族(Titan)的原始諸神。泰坦神克洛諾斯(Kronos)推翻了他的父親,然後又被兒子宙斯(Zeus)廢黜,宙斯隨後成為眾神之王。他們的故事不僅是巴比倫人、希臘人和其他民族的信仰紀錄,而且就像其他文明的故事一樣,試圖解釋自己的起源。牛津大學宗教研究講師潔西卡.弗拉齊爾(Jessica Frazier)說:「幾乎每一種文明都有創世傳說。一旦人類發明任何媒介來標準敘事和增添情節變化,這似乎就是他們率先要做的事。人類開始發展農業社會,然後建立村莊、城鎮和城市,並且從事貿易。人只要生活穩定富足,似乎就會寫下創世傳說。他們需要一個更大的框架來描繪世界,把一切都映射到上面。」
第三章 神聖旅程和慶典
喜悅行為、發現或虔誠奉獻
眾人聚集在岸邊,高喊:「偉大的濕婆萬歲!」苦修者全身赤裸、塗滿灰燼,為了敬拜濕婆神而跳入水中。許多男子脖子上掛著亮橙色的萬壽菊花環,驕傲地舉著三叉戟(trishula),這種武器類似於印度教主神濕婆所揮舞的法器。這些裸行者(Naga sadhu)在恆河、雅木納河(Yamuna)和神祕的薩拉斯瓦蒂河(Saraswati River)的交匯處把身體浸入水中,使自己變得神聖。來這裡敬拜的不只他們。2019年,超過1億2000萬人前往印度普拉亞格拉吉(Prayagraj)參加為期兩個月的大壺節(Kumbh Mela),這是全球規模最大的朝聖活動。多數朝聖者是搭乘火車、飛機或汽車,但有些人會步行數百公里來朝聖。有些人則會騎大象走完最後的路程。朝聖者靠近河邊時,不少男人會脫掉衣服,而女人仍會裹著鮮豔的紗麗(sari)進入水裡。
印度教教徒會聚集在四個地點慶祝大壺節,普拉亞格拉吉是其中之一。這個節日是關於一則往世書(purana,彙整流行神話和傳說的印度文學體裁)記載的神聖故事。故事中的眾神和阿修羅(asura,惡魔)為了爭奪一瓶甘露(amrita)而展開一場壯烈的廝殺。那些神魔大戰時,長生不老藥便一滴滴灑出來,滴落在上面的四個地點。因此,在每隔12年舉行一次的大壺節期間,只要在這四處的河流中沐浴,就能獲得解脫(moksha),洗清今生和前世所積累的罪孽。
在印度古語言梵文(Sanskrit)中,朝聖這個字是tirthayatra,意思是「渡河」。不同信仰的人會由於各種原因踏上個人和宗教的探索之旅,以有別於日常的方式專注於信仰。朝聖者要走路。朝聖者要睡覺。朝聖者有時間沉思。每天大約走24公里,感覺地球就縮小了,似乎能跳脫現代生活中沒完沒了的瑣事,感受一種特殊的時間感。蓋伊.斯塔格(Guy Stagg)寫過《十字路口》(The Crossway),講述他如何穿越十個國家,行走數千公里,從英國的坎特伯雷(Canterbury)到耶路撒冷。斯塔格說:「只要走遍全國,就會發現在狹小的地理空間內竟然存在如此豐富多樣的事物,從而改變人對這些事物占據多少空間的感覺。」
朝聖者有這麼多的時間放飛思緒,就能思考一個基本問題:這一切表示什麼?同時,放慢腳步能讓人思考可能忽略的概念,從全新的角度看待信仰。《朝聖:意義之旅》(Pilgrimage: Journeys of Meaning)的作者彼得.史丹佛(Peter Stanford)說:「踏上朝聖之路會讓人思考死亡、生命和苦難的大哉問。這是超越(transcendence)的時刻。前往某個朝聖地點或踏上朝聖之路時,幾乎會被迫把那些時刻融入生命,然後在情境中思考它們。」
第四章 宗教與未來
新形式的社群和實踐
約爾.歐斯汀(Joel Osteen)牧師站在玻璃棚的水池裡。在四個多小時裡,湖木教會(Lakewood Church)的會眾和訪客排著隊伍,莊嚴地順著斜坡走進水中。然後,歐斯汀獨自或在工作人員的幫助下,把每個人傾斜,放進水池中。這些民眾浮出水面時渾身溼透,有人指向天堂,有人則在完成這項簡短但確認信仰的洗禮儀式後哭泣。
2024年的那一天,歐斯汀在他位於休士頓的非宗派巨型教會為1000多人施洗。這個數字十分驚人,但在所有教派接受洗禮的美國人數比這還要少。 美南浸信會在1999年總共進行了41萬9342次洗禮,但2022年只替18萬177人受洗。這種下降趨勢反映在信仰上帝的人數上。蓋洛普民調公司指出,1952年,98%的美國人相信上帝,但到了2022年,比例只有81%。像歐斯汀的這種巨型教會正在發展,但許多小教會早已關門。在北美和歐洲全境,類似的數字也顯示制度性宗教的信徒人數正在減少。在宗教日益興盛的中東、南亞和拉丁美洲,數字則截然不同。
德里奧修女密切觀察了信仰、信念和觀念的轉變。她在紐澤西州的托特沃(Totowa)長大,曾加入聖雅各伯堂(St. James Church),後來又參加費爾非(Fairfield)的聖湯瑪斯.摩爾教堂(St. Thomas More Church)。這位維拉諾瓦大學的神學教授說:「我當年以為每個人都是天主教徒和義大利裔美國人,我的世界就是這麼窄。」皮尤研究中心2023年的一項研究顯示,22% 的美國人認為自己追求靈性但不信教;到了2024年,28%的人自稱是無神論者、不可知論者或無特定信仰者,這些人通常被稱為「誰都不信者」(nones)。德里奧修女不認為對上帝的信仰正逐漸消失。「它沒有消失,只是以一種新的方式出現。這確實改變了我們看待上帝或信仰的問題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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